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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漫,覆雨翻云,耳鬓厮磨,缠绵悱恻。
醒来的时候,饿得发慌的肚子正在哀鸣,枯荷尝试起身,才发现自己被紧紧抱在怀里。眼前之人正在熟睡,毫无防备,望了那无暇的面庞好一会儿,枯荷不自觉地弯起嘴角,轻捏了一下风听雨的脸颊。
“听雨我得去觅食了”
半晌,风听雨呓语了一声,搂过怀里的人,在其额头上亲了一口,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枯荷。
举动是下意识完成的,人是完全没醒过来,望着这样的风听雨,枯荷笑得更甜了,他轻手轻脚下了床,随手拾起地上的一件衣物,披到身上,赤脚走到了案桌边。
因有吃夜宵的习惯,枯荷特意设计出一种术法,只要将之加持在器皿之上,便能让膳食保温数个时辰。
“饿死了”他心满意足地吸了口热汤,自言自语道:“听雨个坏蛋也不知又抽了哪条筋,每次都这样,心情不好了,就开始折腾我。”
喝着喝着,一个声音猝不及防地传入了耳中。
「好奇为何么?」
大半夜的,忽然闻声不见其人,枯荷吓得一震,一下就彻底清醒了。
“谁?!!!”
「不记得我了?」
枯荷四处张望,虽没察觉出任何异样,但他认出了此人的声音。
“你是梦里人?”他嘟哝着,半信半疑地道:“我在做梦?”
「梦中之事,或与现实无异,又何必在意真假。」
对方那阴阳怪气的语调,让枯荷不安地吞了口口水,道:“你要干嘛?”
「临安城郊,荷花池塘,不妨去看一眼。」
枯荷闻言,想起五年前的夷陵,于是眉毛一抬,立刻警惕起来。
“之前也是你,引我去夷陵现在又想把我骗去哪儿?”
「骗你?难道夷陵不好玩?」
“不是好不好玩的问题”枯荷站起身子,一边查看屋里的每处角落,一边道:“你到底是何人又有何目的?”
「我说过了,我就是你。」
“呸”枯荷翻了个白眼,道:“我脑子没毛病,才不会自己和自己说话。”
声音的源头,是从脑壳里传出来的,对方似乎不在屋里,于是枯荷回到床边,意欲唤醒风听雨,就当他伸手去摇榻上之人时,梦里人制止了他。
「他会阻止你知道一切。」
指尖滞在空中,枯荷皱起眉头,不解道:“什么一切?”
「重晚晴的一切。」
枯荷轻笑一声,垂下了手臂,叹道:“连你也知道重晚晴,果然,什么都不懂的真的只有我。”
「你若想知道,无人可阻拦。」
枯荷道:“你是说我之所以还不知道,是因为没下决心?”
「你有过机会,却不曾抓住。」
枯荷自嘲道:“说的也是当初若是与道长去寻三生族,窥得彼岸剑灵的记忆,便全都知晓了。”
说到这里,枯荷垂头,沉吟道:“如今细细想来,我虽好奇重晚晴的过去,同时却又在惧怕着什么,我也不懂是为何。触碰她执念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巨大的疼痛,与怨魂共情一事,对我来说并不稀奇,可是唯独她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如何不一样?」
“她的感情就像是我的。”
枯荷望着窗外,神情变得有些恍惚。
“江粼在等我回去,可是我连离开的理由都无法告之”
「离开的理由为何?」
“我不记得了”
尝试去捕捉不存在记忆里的线索时,心口猛然疼了起来。
“江粼对我还有期待我为何要离开?”
「最终离开了么?」
“离开?”枯荷呆滞地摇着头,道:“我是不是死了?”
「为谁所害?」
“我不知道不知道”枯荷哽咽着,道:“我想死在江粼手里可是我没等到他”
「你又为何,动了轻生之念?」
枯荷堵上了耳朵,哭喊道:“别再问我了,我好疼全身都好疼好像被刀扎了一样”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疼死的那一刻,枯荷再次睁开了眼,这一次,他终于真正地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风听雨无暇的脸庞,而这温雅的睡颜,顿时安抚了被噩梦惊醒的枯荷,他发抖地喘着气,微颤的指尖抚过对方脸颊。
“听雨好疼”
风听雨嘟哝了一声,下意识地搂过枯荷,亲吻他的额头后,便松开了对方。
枯荷怔了怔,缓缓地爬了起来。
“是放我去吃夜宵么”
这与梦境如出一辙的情景,当真是印证了梦里人的那句话:梦中之事,或与现实无异,何必在意真假。
默默望着熟睡的风听雨,枯荷心绪乱成了团。
“你绝口不提重晚晴的的缘由,到底是为何你越是隐瞒,越是阻拦,我就越是好奇”
风听雨曾坦言,他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他害怕枯荷知道自己的一切,也因如此,枯荷才决定珍惜眼下与未来,不再追究对方的过往。
可自从接触了重晚晴的执念后,枯荷逐渐开始意识到,风听雨所瞒之事比想象中复杂,而其隐瞒的缘由也似乎与自己有关,若非如此,也无法解释散红蕖与松文为何对此事也有所保留。
“听雨重晚晴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听雨静静地躺着,吐息均匀,毫无回应,如此没有防备的模样,也是难得一见,枯荷不忍惊醒对方,只得无奈叹了口气。
他悄声无息地下了床,随手披了件衣裳,从桌上端起碗热汤,望着窗外的夜空,心不在焉地抿了几口。
月色朦胧,晚风习习,树影婆娑,呆滞良久,枯荷都望出了神。
“那个剑痴,没和他心爱的乌金剑共度余生,居然娶了妻,还有了后人。”
想起江粼,竟像在回忆一个相识已久的老故人。
“明明还跟我说,江家不能嫁,他眼里只有剑,当他夫人等于守活寡,还好当初没帮他生娃”
说着说着,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滑稽的画面,他看见自己被一大块冰压在床上,冰块的顶部,居然还有个脑袋。
枯荷眼光呆滞,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江粼为什么变成冰块了”
回过神来后,枯荷猛然摇了摇脑袋。
“咦?刚刚我在说什么”
他站起身来,全然没了睡意,便无所事事地在屋里来会踱步起来。
“不良,你在吗?”
等了半晌,不闻任何回应,枯荷摸了摸脑袋,才想起早些时候,自己和风听雨动静闹得不小,不良定是自行回避了,想到这里,枯荷忽然动起了歪心思。
“嘿嘿趁现在溜出去,看看不良能不能追上来。”
吃饱喝足后,他利索地把衣服穿戴整齐,溜到床边,在风听雨脸上啄了一口后,便拿上彼岸,翻出窗外,御剑飞上了夜空。
他漫无目的地在寂静的幕色中飘荡,一时升至高空,一览姑苏灯景,一时又贴近地面,穿行于树荫之间,可自由翱翔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影追来。这要是换做平时,不良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半空,把枯荷吓个半死了。
“是真没发现我溜了,还是在等机会唬我?”
枯荷嘟哝着,感到有些无趣,便开始琢磨接下来该去哪儿好,思前想后了半天,一个想法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
「临安城郊,荷花池塘。」
这一念头清晰地印刻在脑海后,枯荷没再犹豫,身子微微一侧,调整了彼岸的方向,朝西南飞去。
临安离姑苏不算远,以枯荷御剑的速度,小半个时辰便能到,至于那处有无荷花塘,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值得庆幸的是,此时皓月当空,从高处寻一片水光如镜的池塘,可谓是如汤沃雪。他侧身坐在剑上,低头寻觅那面水光,果不其然,穿过积云的白烟后,一片银月色的湖面,骤然展现在眼前。
枯荷垂下彼岸剑头,在空中划过一条银蓝的轨迹,往荷花开得最繁盛的那处落去。
池边是一条延伸至荷花丛的栈桥,近岸处的底架部分看着十分老旧,木墩已然腐朽老化,而桥面的横板却是新铺的。如此看来,这栈桥似是颇有年头了,估计是陆续有人修修补补,才成了这副模样。
沿着木道,枯荷走到桥头坐下,双脚悬在水面上方,静默了许久。
“我好像来过这里。”
望着高低错落的荷叶,他喃喃自语,沉思在了回忆中,然而,不论他如何思索,依旧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来过此地。
“刚遇见听雨时,我做过一个梦,梦里的荷花池栈桥和这里好像。”
自从触碰了重晚晴的执念,枯荷的思绪偶尔会变得恍惚,不管是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片段,还是不时隐隐作痛的心口,都让他感到莫名地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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