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妖的脑壳有点疼，它心里在发愁。
人类本就是脆弱的一族，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动不动就会碎了，与它们这些强大的妖怪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作为共情能力比较强的八尾幻猫妖族一员，在离开猫窝之前，族长对它赞不绝口，认为它是幻猫几代以来最有出息的一只，因为它会说漂亮话，化形之后也是个美人。
族长说，人类就喜欢它这样的。
怀揣着极度膨胀的自信心，它到了凡间之后确实受到了人类的喜爱与追捧。
在花花世界里浸淫了几十年，甜言蜜语手到擒来，往往会把那些男人女人哄得心花怒放、找不着北。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它这妖生，碰了两次壁。
一次是潜入琉璃仙府，被一个臭道士二话不说害成这样。
另一次就是现在，它想哄一个脆弱的人类少女，却又一筹莫展。
那些信手拈来的好听的话，此刻全无用武之地。
妖生好难，猫猫叹气。
它想了很多，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安慰：“你以前认识那个人吗？是如何知道他的名字的？不过我们妖族呢，寿命比你们人类长太多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时间里，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人，很多从前觉得重要的事或人，慢慢地也就忘了。其实，我们没有你们人类话本子里写得那么长情。”
这些话对于一个人类小姑娘来说，真实，却又显得有些残忍。
车厢里静了一会儿。
就在它以为安慰没有起效时，又听到夕贝贝轻声开口，她问：“那，修士呢？”
“修士啊，”一提到修士，猫妖就有些火气，但它还是如实道，“修士活得也很长啊。别的不说，人类只能活几十年，还能当了官就翻脸不认人，我见过杀妻证道的，也见过为了巴结长官把自己妻子献出去的，还有一年纳十几个妾的！更别说寿命更长的修士了。不是我说他们的坏话，有的修士还不如妖呢……”
夕贝贝似乎很认真地在思考它的话：“不会有这么一个人吗，如果那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呢，也会这样么……”
猫妖叹了一口气：“人心都是会变的。”
车厢里再次回归寂静，良久，久到它都以为对方睡着了。
它听到红盖头下传出一声轻轻的呢喃，似是自嘲：“也是，毕竟都已经过去三百年了。”
猫妖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却也不再说什么了。
黄书意喝令手下一路疾驰，终于逃出荒山，来到了下一座城门口。
风雨之中，城门守卫朝他道：“只出不进。暂且等一个半时辰，天亮之后我们就放行。”
黄书意伸手朝身后的马车一指，道：“雨下这么大，还让我在这等着？就算我等得起，我这即将嫁人的表妹也等不起啊！”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锭碎银，悄悄放到守卫手里，朝对方挤眉弄眼道：“官爷，通融一下吧！日后缺什么来我黄府拿，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守卫正想借驴下坡，余光却瞥见几个白衣少年从城内出来，顿时将银子塞了回去，肃了脸色，道：“不行，这就是规矩。”
黄书意心里纳闷，不由得将视线投向迎面走来的几个少年，见他们撑着伞，扎着高马尾，模样俊俏，每个人的手里都拿了一把剑。
雨虽然还在下着，他们身上却没有溅到一点水痕，云靴雪白。
其中有一个少年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看了他一眼。
紧接着，少年脚步一顿，撑伞朝他走来。
黄书意不由地退了一步，却见那少年在他面前三米远的地方站定，瞧着他的脸色，温声道：“这位公子，您身上有恶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