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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谷逗留两日,翻遍整座山没瞧见一只狐狸,花楼琢磨,兴许她已回家去,或者被那好心的医仙救了,便辞了那参天的水烟囱,踩着浮木一路西去。
无渡河浩浩汤汤一日千里,两岸青峰不绝,一路虎啸猿哀,约莫一日有半,水面忽窄,悬崖峭壁遮天蔽日,风景逐渐幽深险峻起来。
这里是无渡河向西所能到达的极限,巍峨的鬼行川阻绝了河流西进之路,河水急转向北,奔流至辽阔的有穷海。
眼见着前方水道收紧,脚下浮木簸动剧烈,要不了多久便会撞上山崖粉身碎骨,花楼抓住机会攀着倒悬的迎客松上了岸,又在峭壁间徘徊一日,傍晚才寻着出路翻过山脊。
他踩在鬼行川兽骨般的脊梁向南眺望,青山春笋般钻出浩瀚云海,最高的那座俏皮如虎牙,在落日余晖中生机盎然地矗立着。
那是叶遥山。
走到叶遥山脚下的葫芦镇,又花了六日时间,他经脉险峻修行不易,勉强能辟谷食气数月,一路上有山泉解渴野味管饱,虽不至于饿死路边,但也足够潦倒,脏头乱发一身破烂,左手缠着布条子右脚丢了鞋,剩下的一只鞋开了线穿了帮,露出糊满泥巴的两个指头。
于是刚进葫芦镇,便被坐在自家门口,露着尾巴玩泥巴的小狐狸崽子瞧见,四目相对,那小崽子包着两腮口水朝屋里喊:
“娘亲,门口来了个要饭的。”
花楼环顾四周,也不晓得要饭的在哪儿,正准备拄着棍儿走开,又从屋里走出个妖冶的狐妖,看见他这副模样,满脸疑惑地嘟囔道:
“要饭的这么棱正,莫不是个勺子。”
花楼听到“棱正”二字,终于意识到那“要饭的”正是不才在下,他尚有力气五指张开梳了梳打绺的头发,张了张嘴,却提不起心气儿去纠正两人偏颇的认知,遂撑住那打着哆嗦的拐杖,深一脚浅一脚朝镇子里走去。
走到这里已是山穷水尽,索性找了个墙根窝着,不管不顾睡起大觉来。
这一觉睡得是酣畅淋漓鬼神莫问,醒来竟不晓得今夕何夕,只瞅着眼前人欢马叫,热闹地跟菜市场一般。
这可不就是个菜市场,他怎么横这儿了?
花楼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忆起离家出走到流落街头始末,开始为自己四肢健全小命尚在心怀大大的感恩。
露宿街头算什么!饥肠辘辘算什么!他也是挨过两道天雷闯过夔牛阵又全身而退的人了!
花楼叉着腰暗自得意。
往来过客对乞丐司空见惯,却没见哪个乞丐落魄至此,还能眉飞色舞神气十足,不禁啧啧摇头。
“这么好个孩子,可惜是个勺子。”
更有好事者,往他面前的碗里丢了半个馒头。
花楼愣了一愣,哪里来的碗?
碗里怎么还有几个碎钱?
他尚记得自己的身份,这可不就是往金盆子里丢铜板?
拿起那半个馒头,刚出锅没多久还热乎着,只可惜上面有个牙印。
吃或者不吃是个问题,花楼快饿疯了,但!
好歹也是野渡小公子,还能真当自己是乞丐不成?!
花楼愁眉苦脸对着那馒头,口水若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恰此时,不远处传来敲锣般洪亮的声音,这声音穿过人声鼎沸的菜市场,依然一枝独秀鹤立鸡群。
这大嗓门、这音色、这调性,天上地下只此一枚。
花楼丢掉馒头,兴冲冲穿过闹市,来到街口一宝阁前,那里站着一五大三粗的锦衣公子,正对着把折扇跟旁边的小厮显摆。
“我就不信清浅姑娘还不回心转意。”
花楼激动地上前拉他胳膊:“亲人呐,总算碰到了。”
锦衣公子回头看见个脏乞丐,眉头顿时挑得老高,收了胳膊后退一步,生气道:
“起起起起开!爷刚整的新衣裳,别给弄脏喽。”
身旁的小厮伶俐地上前驱赶:“去去去,别处要饭去。”说罢还摸出两个钱扔花楼身上。
花楼被当胸推了一把,立马拱出火来,隔着小厮指着那锦衣公子大骂:
“姓皋的,你个闭眼渣,你敢赶我走!”
这一声叫骂,那大高个儿果然回了头,疑惑地将他上下打量,深吸一口气,突然捡了宝似地乐开了:
“这不是小花爷?怎么是您呐!”
说罢又围着他转了两圈,憋不住一脸幸灾乐祸:“暑天下雪——稀罕呐。您这是体验生活来了?”
花楼感觉自己像猴儿一样被人围观,又听他满嘴嘲笑,最后一点耐心消磨完毕,伸手反拧住他胳膊:
“皋垚你过分了啊!”
“花爷饶命,饶命。”
那人一边求饶一边乐呵,伸腿朝小厮空踢一脚: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准备准备,给你花爷接风洗尘。”
一个时辰后,花楼白白净净出现在葫芦镇最排场的雅间儿,腆着肚子躺在贵妃塌上消食,旁边那位一忍再忍忍无可忍,噗嗤一声笑出了驴叫。
花楼打嗝的间隙斜了他一眼:
“够了没?”
“够了够了,咳咳咳。”
皋垚吞了口唾沫绷住脸,正襟危坐还没到半盏茶,又捂着肚子笑瘫在榻上。
“诶,”花楼拿捏着他的七寸:“你笑成这样,对得起这一身文质彬彬的打扮么?”
这么一说果然奏效,皋垚瞬间端庄了起来,抬头挺胸整理起仪容。
他今儿这一身可谓十分考究,烟灰色长衫外搭鸦青暗花小坎肩,袖摆微微宽大了些,时不时露出里面海云纹的袖口,剪裁得当又匠心独运,不仅看不出虎背熊腰,还微微藏起了小肚腩,就连他那一腰带花里胡哨的菩提短刀护身符,都换成了别致小巧的玉佩香囊,手中再握着一把折扇,从背后一瞧,任谁都猜不到,他祖上是打劫的。
皋垚定是找军师了,花楼笃定地想。
“您这身行头可是够入时的,方才老远一看,还以为是人间的新科状元郎,要被榜下捉婿呢。”
“哪里哪里。”
皋垚略低头,左手挡在右颧骨旁摇了摇,一副戏园小生做派,忽又抬头赤诚道:
“榜下捉婿是啥?”
花楼哑然,不管他打扮地再像个人间儒生,到底还是落下了太多功课,不到两句便露了馅。
“唉,没啥意思。”他赶紧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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