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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来,一本正经地道,“不要默默许愿,说出来。”
新月一愣,呆呆地仰脸问“说出来不是就不灵了吗?”
张大海笑了,笑声清清朗朗的海浪,让人无端就觉得平和心静。
他抬手揪了揪他的马尾,没有用力,“愿望就是要大声说出来,这样老天爷才能听到。”
“好吧。”新月点点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睁开眼睛,笑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轻声说。
“我许愿,让夏天无穷无尽。”
程蔡挠挠头,好像没听懂,左右看看,发现没人理自己,茫然道,“这是什么愿望?”
其余三个人相视而笑,笑得程蔡越发茫然,新月忽然很喜欢,很喜欢在夏天过生日。
这样慵懒而慷慨的夏日,似乎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去浪费,去挥霍,去忧郁,去快乐,所以也就好像什么都不用怕,未来有无数种可能性在等待着,每一种都很精彩,所有期待的事情都会有好结果。
她仿佛真的成了今天的大寿星,开开心心切起了蛋糕,端给每一个人,程蔡趁她不注意迅速出手挖了奶油摸到她的脸上,粉色绿色的奶油糊了她一脸,有些沾到了唇角,舌尖轻轻一舔,甜蜜得心里发软,蔡程得逞以后在新月哀怨的眼神中兴奋得连蹦带跳,指着她哈哈大笑,像是中了五百万彩票的小孩,也不知道这里究竟谁年纪最大。
张大海对蛋糕这种甜食并不太感兴趣,只象征性地吃了一两口就搁下来,新月一边用纸巾擦奶油一边问,“你不吃了吗?”
“腻。”
张大海玩着手机,惜字如金地回答。
蛋糕这种东西总是吃多了就腻,不吃还想,很奇怪。
新月嗯了一声点点头,擦干净脸上和发丝上黏糊糊的奶油后,她重新拿起小刀切下一块蛋糕,放进小小的白色的小托盘里,准备给最后一个还没吃蛋糕的人送过去。
张大海侧头看了一眼那个白色的小托盘,放在屏幕上的手指微微顿了顿。
“多给他点儿奶油,他喜欢吃奶油。”
“啊?”新月一愣,“你弟弟吗?”
“他小时候可喜欢吃生日蛋糕上的奶油了,现在应该也喜欢。”
他说完,继续低头盯着手机屏幕,过于专注的模样让言新月好奇地偷偷踮脚瞥了一眼。
暼完,尽是无言。
因为张大海正在无比专注而认真地玩——消消乐。
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切得七零八落的蛋糕,她还是依言往白色的小托盘里又加了许多奶油,并且小心地把好几朵奶油花完整地切下来,放进了盘中。
走上二楼,张吉安仍旧在睡觉,好像睡得很熟,侧蜷在沙发里,只露出一半的脸,眉头是皱的。
他这个样子真的不像学校里眉眼皆含戾气的大混混,只是个困极了就睡觉的普通男孩子而已。
新月把盛满好多奶油的蛋糕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开了。
晚上温度降下来,有风,很凉快,新月和张大海一人手里一瓶李子园,坐在店外小院的秋千上胡天海扯地聊。
“对了,我爸爸妈妈要回来了。”
“哦真的?”
新月眯着眼睛笑,“嗯真的,他们终于要回来了。”
“而且,”新月眨了眨眼睛,路灯暖黄色的亮光将女孩子的眼底映得熠熠生辉,她笑得很开心,“他们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张大海似乎被她的喜悦感染到了,忍不住和她一起弯了嘴角笑,李子园移过去碰了碰她的,做了个干杯的姿势,“恭喜恭喜。”
新月咧着嘴傻笑,好像自从知道爸爸妈妈要回来的这个消息后,她一直表现得很淡然,生活如常,一切照旧,表面上看不出丝毫喜悦。
即便家里的亲戚问到,她也是平静地笑笑说,回来就回来呗。说完就继续该写作业写作业,该看电视看电视。
亲戚们愣愣地看着她,所有人都说她像奶奶,祖孙俩生活久了,脾气性格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有孙奶奶嗤之以鼻,骂道,老的教坏小的,把小孩养得和自己一个德行。
新月端了许久的喜悦直到在夏夜凉爽的晚风、摇摇晃晃的秋千、甜美的李子园里,才细细流淌而出。
其实,当所有人都看不出时,只有新月知道,奶奶也是开心的,而且比她还要开心,客厅电视柜下的抽屉里,那本全家福相册已经不知道被奶奶翻看过多少遍,爸爸妈妈要回来,奶奶嘴上不说,也不表现出来,可新月就是知道,奶奶很开心。
然而新月的开心之下,藏着隐隐不安。
爸爸在德馨高中旁买了一套新房子,托小叔叔有空的时候就帮忙去盯几眼装修,当新月晚上翘着脚丫赖在奶奶的卧室里不肯走,嘻嘻哈哈指点江山般分配着新房子的卧室时,奶奶只是微微笑着,从来不搭她的话。
后来新月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奶奶面前提起,说他们搬走后孙奶奶会不会想她们,说新家的小区楼下有崭新的健身器材,奶奶没事儿的话就可以下去活动,说新家附近有超级大的菜市场和超市,说新家离德馨高中很近,她中午可以跑回来和奶奶一起吃饭
新月试探着说了好多好多,奶奶任她哇啦哇啦地说,眼睛里是有温和的笑意的,可是依旧不答腔,新月的一颗心一点一点慢慢凉了下去,她连问都不需问,就明白——奶奶不会搬过来和他们一起住。
新月捏着喝完的李子园,轻轻一抬手,丢进了距离最近的垃圾桶里,她双手握着秋千的两边绳子,沮丧地说,“为什么奶奶不愿意跟我们一起住呢?”
张大海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意外,他的那瓶李子园还没喝完,在秋千上闲适地晃晃悠悠,半天没有一句话,直到新月等不到他的声音,困惑地歪头去看他。
“老人都是这样的,”张大海叹气,淡淡笑着叹气,“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听过没?”
新月怔怔点头,随即略微难受地垂了眼睛,“可是,我想奶奶跟我们一起住。”
我舍不得她。
眼眶无声无息地红了,好在晚上没有人看清楚,然而新月还是紧紧盯着自己微微悬空的脚尖,不敢抬起头来。
耳边听到张大海伸懒腰慢吞吞从秋千上站起来,新月余光里看到他的手臂一扬,垃圾桶传来瓶子入内哐当一下的声音。
新月抬起眼睛,看到张大海仰头望着今晚格外皎洁明亮的弯月,轻轻地说。
“或许有一天我老了,也会想自己一个人住吧。”
盛夏八月,一地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