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页
“哈,没关系,”牛犇犇豪气地一挥手,“我们就当做是阳历吧,让我看看”
“九月一日”新月的目光随着牛犇犇的手指往下滑动,滑到靠中间位置时,牛犇犇突然激动地一拍桌子,“知道了!你是处女座。”
“你俩小声点行不行?炸尸啊!都影响我抄作业了!”
耳边传来鲁有光生气的大叫,新月和牛犇犇都没理他,头也没抬地继续盯着牛犇犇的大书看,黄金来趁没有人注意,捂着嘴偷偷笑了一下,他仿佛看到自己同桌的头上在滋滋冒着白烟。
一缕一缕的,快气升天了。
“我是处女座”新月喃喃自语,眼睛亮起来,扭头问近在咫尺的同桌,“那你呢?”
牛犇犇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抹了一下鼻子,嘿嘿笑了一声,“金牛座。”
“哦”她点点头,新月缩回脖子继续画美术课的作业,不知不觉嘴角上扬了一小块弧度,一整节课都没有放下来。
吴森紧张死了,指尖是凉的,手心里面全是汗。
是谁发明了开火车这种提问方式?她要杀了他。
刚返校第一天语文老师也不喘口气,撞了邪似的一脸狰狞,当堂检查起了假期布置的背诵作业。吴森紧张地按紧书角,尽管教室里有同学站起来回答问题的声音,但吴森发誓,她就是听到了自己仿佛擂了十面鼓的心跳声,快速、剧烈,像要从嗓子口跳出来了。
口干舌燥。吴森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她太紧张了,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余光里看到自己所在这排的后面位置的同学已经站起来了,然后是王栋,任小苗,李子彤,再然后再然后就轮到自己了。
吴森清楚地听到自己沉重而抖动的呼吸,她把手攥成拳紧紧靠在胸前,眼睛盯在整齐的古诗短句上,机械而重复地在心里默念着。
一会儿到了自己千万不要掉链子,要镇定!镇定!你真的已经背过了,别紧张,别害怕,别紧张
然而,这种无意识的默念和自我暗示在此时此刻只是无用功,紧张和焦虑丝毫没有缓解,反而让大脑一点一点变成空白。
怎么办?下一个就是我了,吴森觉得眼眶有点湿,抬头看到语文老师的眼睛刚好和自己对上时,那一刻,头脑里如同茫茫大雪覆盖住的草原,霎时变成广阔而贫瘠的惨白。
空白,全是空白。
然而她明明已经背过了,真的已经背过了。
“下一个。”
“‘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前两句。”
吴森只感觉语文老师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周遭一片静寂,她的心渐渐沉下去,竟然还是前两句,太倒霉了。
后两句说不定她还能想得起来,但此时此刻面对停摆罢工的大脑,吴森已经紧张地连这首诗的名字和作者都记不住了,怎么可能答得出前两句。
吴森很讨厌开火车,很讨厌,很讨厌。
她讨厌每一个人像竞赛一样追着下一个人,一圈又一圈,没有停歇也没有喘息,她讨厌看到老师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似乎在进一步印证开火车这种提问方式对揪出浑水摸鱼的人有多好用。
可是,有没有可能,鱼是好鱼,但快要被吓死了。
“你假期都干嘛了?回去背了吗?”
吴森缓缓垂下头,方才静默的五六秒钟似乎拖成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贫瘠的空白并不会因为无声的责备和恫吓而恢复如常。
火车已经越过她,继续往前开了,吴森终究什么也没解释,或者在语文老师那里,应该叫辩解。
她低着头,语文书最后面的必背古诗已经花成了模糊的小字,她听见泪水吧嗒吧嗒砸落到书本的声音。
不许哭,不许哭,这么丢人了还哭,越哭越丢人。
可没有用,吴森根本控制不住,眼泪大颗大颗落得更急,她看见同桌男生好像察觉到什么,正偷偷摸摸地拿眼睛打量自己,她觉得难堪极了,头垂得更低,因为羞窘,脸涨得通红。
“我放假前说过吧,古诗第一天背不过就抄五遍,第二天背不过就抄十遍,第三天还背不过就十五遍,再背不过,去我办公室,我亲自教你背,好了,站着的四个同学坐下吧。”
“这个”语文老师低头看了一眼讲桌上的座次表,“唯一的女生,叫吴森是吧?以后注意点,看着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懒成这样。”
嘴唇几乎要被咬破一层皮,吴森低着头慢吞吞呆坐下,后半节课语文老师讲了什么她全然不知道。
他们班的语文老师特别喜欢开火车,尤其喜欢反应迅速的聪明孩子,谁回答得最快就越发喜欢,稍微慢一点就会得到她责备的眼神。
可是吴森想不明白,只要在考试的时候能记得起来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像百米赛跑一样比谁跑得最快,急着去投胎,下辈子好变成会写诗的大文豪吗?
想不通。
眼睛早蓄满了眼眶,她根本关不上管控眼泪的阀门,吴森眨眨眼睛,泪水吧嗒吧嗒砸在横亘了千年的古诗句上,声音清晰可闻,晕染出少女皱巴巴的愁苦。
要是新月在就好了,吴森想,她头垂得很低,小声抽着鼻子,也不敢抬头看其他人,手心里的冷汗早就干透,现在倒是不紧张了,吴森心如死灰,反正已经被压成一摊肉泥了,还紧张个屁。
忧郁从上午一直持续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心神魂游天外,吴森瘪瘪嘴,上午难堪的那一幕和语文老师说的那几句话环绕在脑海里一天,怎么也摆脱不掉,她逼自己集中注意力学习,可没一会儿又开始想上午语文课的难堪。
今天作业好多,数学题也好难,自己还被罚了抄写,今晚还用不用睡觉了?想着想着,吴森的眼睛再次变成小型蓄水池。
她委屈地抬眼,打量着周围没有人注意,赶紧偷偷抹掉眼泪,她真的好想去投奔新月,吴森趴在自己的胳膊上,挡住口鼻,心里越想越委屈,没有人和自己一起上放学,班里的女孩子又臭美又不好相处,男生闹腾聒噪,一个周有三节体育课,就连上厕所,也找不到人陪。
最令人绝望的是,赵晓清竟然和她分到了同一个班。
“天哪,你也太能哭了,都可以浇花了。”
旁边突然传来很小的声音,吴森错愕地偏头,发现自己的同桌正一脸担忧,又有点钦佩地看着她,对方好像被自己连绵不绝的泪水吓住了,手里拿着一包心心相印的纸巾不知如何是好,在抽一张和给一包之间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将一整包纸巾塞到了哭成水龙头的女孩子的臂弯里。
“雨神,崇拜你。”
同桌说完,不知是受不了她的眼泪还是真的尿急,急匆匆起身奔出教室了,临走前还不忘留下一句感慨。
吴森愣愣地盯着同桌仓皇的背影,扁扁嘴,男生真的太讨厌了,她的同桌为什么就不能是温柔的女孩子?
吴森哭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