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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在想什么?新月放下了自己对曹丽丽的心结,也不再刻意地去讨每个老师的喜欢,带有目的性地努力上进,生活一下子变得安逸淡然,可命运的双手从来不甘寂寞,在她拼命迈过命运的小土坑来到另一片森林中时,眼前是参天望不到顶的大树,学校要拆迁,大家都在为自己寻找出路,她呢?该何去何从。
“我也不知道,”新月叹一口气,决定实话实话,跟鲍一鸣没什么好隐瞒的,“这几天都在担心自己会被分到哪里去。”
新月垂下眼睛,“我们学校拆掉以后,市里有德美小学、实验小学、育才小学、第一附属小学、开发区小学,如果如果不能被分到市里,那就就只能去更远的东路小学、大兴街小学。”
鲍一鸣一愣,随后有些急地说道,“那你赶紧回家让你爸妈想办法找找关系啊!”
鲍一鸣向后稍稍努努嘴,“这俩人,一个自己的妈妈就在德美小学教学,一个妈妈是已经去了实验小学的团委老师,他们俩怎么睡怎么玩都不用担心自己的去处,我们不一样啊。”
“那你呢?”新月垂下的眼睛没有抬起,声音中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知道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了吗?”
“姐姐帮我托了关系,还请人家吃吃饭了,现在还在等消息,我、我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严老师走进来布置早读任务,新月和鲍一鸣翻开各自的课本,她们没有再说话,垂眼发呆,想着自己的心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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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回家的时候,新月最后一个离开教室,锁门走出教学楼恰好和严老师碰到。
“严老师!”新月甜甜叫道,小跑几步和推着自行车的严老师并肩行走。
“怎么又这么晚?下次早点儿回家,你奶奶会担心。”
“好。”新月点头,微扬起脸望着严老师,她记得小学一二年纪的自己总喜欢模仿身边的这个优雅女人,那时候只是简单地崇拜和敬仰,直到现在,慢慢多了一些亲近。
三年级的时候严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改作文,她懵懵懂懂地照做,一笔一划地用心改,然后慢慢开始参加镇里、市里的创新作文比赛,她紧张警惕地和所有老师、同学相处,用力学习,用力做好学生,只有偶尔放学的时候,她在严老师办公室里一遍又一遍地修改作文才感觉到一点点属于小孩子的放松和释然。
坚守了一辈子岗位的老教师,默默无闻,兢兢业业,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教学和学生身上,没有瞩目的上报纸、评职级和省级好教师奖,也没有像曹丽丽一样拥有靠山在岗位上作威作福,严老师,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选择了教师这个职业,然后用毕生心力选择去做一个好老师。
她们安静地走过校园操场,一路无话,严老师很少有表情,总是不苟言笑,可新月一点儿都不怕她,反而觉得她很亲切,或许是因为她看到了人们真假面皮下那颗更真实的、跳动的心,或许是因为严老师有点儿像她的奶奶,无论如何,当她刚迈进学校第一眼看到那个女老师抬手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时,新月就朦胧知道,她很幸运,碰到了一位好老师。
“天冷,快些走吧,我看着你拐弯再走。”
新月低头捏了捏书包带,嘴巴在围巾里轻轻呵气,传达室的大爷出来倒煤灰,看到她们搓着手笑呵呵打了个招呼,“严老师还没走呐。”
新月瞥到女老师眼角的皱纹,这些皱纹就像奶奶的皱纹一样,随着她的长大,在慢慢积攒、变多,新月有些鼻酸,这个学校、这个班级散了以后,她们这些学生将去往四面八方,严老师呢,严老师可以去往哪里?
“严老师,”新月的嘴巴和鼻子从暖和的围巾中挣扎出来,她松开被自己紧紧揪住的书包带,双手背在后面仰起脑袋一脸正经,“学校学校拆了以后,您您还继续教学吗?”
严老师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而新月话说完后也有些慌乱,怎么能这样说话呢?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悲哀会让许多人失去赖以生存的工作,她只是很难过严老师会成为悲哀的一员,即使在她自己都前途未卜的情况下,她依旧觉得难过。
“不教了,”严老师坚硬的嘴角慢慢浮出温暖的笑意,她伸手理了理新月被球球帽压在外面微微翘起的头发,声音沉静又带着些烟火气的邈远,“在家里带带小外孙,小孩子一眨眼就长大了。”
“对对,”新月补救般连连点头,好像在为自己刚刚说错的话而将功折罪,“我觉得您的外孙肯定随您,聪明善良,长得也好看,他长大长大以后一定会成为祖国栋梁!”
“好,”严老师终于笑出来,眼镜罩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有点儿不符形象,又有点儿可爱,“你也加油长大,期待你成为祖国栋梁的那一天。”
新月挥手跟严老师告别,一步一步朝着更远的路前进,她很久不再玩扮演老师的游戏,也依旧没有长大以后要做老师的心愿,但她不会忘记,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位老师姓严,叫严厉华,她是一位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