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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传来脚步声，璩父和江岚走了下来。
江岚托起璩逸轩的手：“儿子，妈对不起你，对不起……”
璩逸轩的心情未能从殷素的话里解脱出来，定定注视着母亲。
璩父的话总是那么铿锵有力：“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哪怕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年、二十年。江岚做错的事，不该让孩子们来承担，已经造成的伤害，我们要想办法弥补。我们璩家的人至少要能挺直脊梁骨，不做亏心事，才能坦然地面对所有人。”
临出门口前，璩父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将殷素单独叫到旁边，以只有两个人才听到的低音说道：“殷素，无论如何，我希望在逸轩需要你的时候，你能够站在他身边，算爸拜托你。”
面对这个最喜欢的儿媳妇，他有太多惭愧。
殷素无语哽咽，默默道：我曾经那么那么深爱着他，如今退出一步，只想站在他的身后，可以吗？
佛说：所谓一切皆由因果。
整个事件里，究竟谁对谁错，谁错得更多？都不过是因果循环。
璩父和江岚跨入电梯后，殷素目不转睛地看着璩逸轩：“你不一起去吗？还是愧疚到连再见麦薇的勇气都没有了？”她说完亲手替他按下电梯开关。
璩逸轩默默低头，想起昨夜麦薇说不要万不得已，绝不说出真相的悲痛神情，原来她默默承受了那么多委屈，在他面前维护着母亲的形象。她把他推向门外时神情绝望，饱含毅然的决心……
“人的心能承载的伤痛很有限，我难以想象麦薇以怎样的心情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又分开这么多年。但是我知道，她爱你是真的，她需要你是真的，你应该去！”
电梯上来了，殷素把他推进了电梯。
璩逸轩知道自己应该去，麦薇的事不可能逃避。
但他的脚步似有千斤重，深深地注视着眼前面容冷静的女人。
他们互相对视着，不再需要语言，彼此缠绕的视线里包含着太多太多说不出口的情绪。电梯门缓缓合上，将他们隔开……
他颓然地靠在墙壁上，怔怔望着电梯数字逐一变化，心很彷徨。
殷素站在楼上，默默看着电子数字变成了一，才抹去最后一秒滚落的眼泪，转身回到屋子里。
“乔东源，麦薇是不是一直在寻找她的爸爸？”
“殷素？”乔东源被忽如其来的电话而惊异。
“有一个人，他说不定就是她要找的人！你现在马上出来，我们去找他。”就在刚才，她终于想明白了。
那个穿陈旧的蓝色工作服做电工装扮的男人，第一次出现在竞选会场，一直盯着的是公公婆婆；后来在麦薇家楼梯口出现，是他知道女儿的住处。
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见麦薇呢？
“殷素，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没跟我说。”乔东源很快赶来。
“你不要问那么多，麦薇很希望找到她爸爸，我们帮她就是。”
“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小薇了？你们不是……情敌关系吗？”
“乔东源，在你看来，我是那么没良心没大脑的女人吗？情敌是情敌，但她现在的确很需要帮忙，我就事论事，你别发散思维想那么多。”
东源带着深意研究着她的表情，“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现在小薇一个人孤孤单单，逸轩放不下她。你希望小薇找到父亲后，逸轩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你也可以想办法让他留在你身边。”
殷素停下脚步，一字一字道：“乔先生，你想多了！我对那个男人已经不稀罕了！”
东源耸耸肩，“殷素，虽然我很乐意听到这样的结果，这表示我的机会来了，可以不用顾忌他，光明正大地追求你。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璩逸轩那家伙真是个感情非常迟钝的人，他对你的在乎程度，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如果他已经爱上了你，你也已经不稀罕了吗？”
殷素像听到了一个天下的笑话，戳戳他的手臂：“他的爱能一心一意只给我么？他的爱能为我做到什么程度？只要麦薇有风吹草动，你信不信，他可以立马飞车过去。”
“你有风吹草动的时候，他也同样着急。”
“哼！多谢了，我不需要。”殷素大步爬上楼梯，他们还要继续打听呢！
“记得上次你被格林科技的人绑架的事情吗？”东源忽然道。
殷素惊异地转过身，“你怎么知道那件事？”
受到惊吓后，她当天就去了巴黎，将那些可怕的记忆抹掉。虽然后来也做过一两次噩梦，但总算渐渐消除了恐惧。警方说追查不到匪徒的下落，格林科技的线索又中断，此事不了了之。
“看样子你真的不知道，你被匪徒挟持的时候，正好被逸轩看到，他不顾危险一路追车尾随着你们。如果不是他用自己交换你，你怎么可能平安无事地就被匪徒放走？”
“这……这不可能。”
“我发誓，是真的，因为我当时也赶去了现场。逸轩为你受了不少伤，如果不是警察赶到，还不知道有没有性命之忧。”
殷素愣怔了一会，甩甩头：“那又怎样？格林科技那件事，我费了好大的劲去帮盛天争夺土地，我被坏人绑架还不是托了他的福。他难道不该救我吗？换了任何一个有正义感的男人，就算不认识我也会救的吧！”
东源听出了她语气里刻意装出来的不在乎，皱眉：“别人不会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你。”
殷素挑挑眉：“如果是你碰到呢？你也不会吗？”
东源被问住，随口忍不住笑起来：“我当然会，就算是不认识的女人，我也会。”
“那不得了。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多么好，他的好我可全见识过了，再怎么说也挽回不了我的心。”殷素说得轻巧，唯有她自己明白，乍听到此事时，内心仍无法克制地震动。在巴黎时他脸上的伤……他救她为什么没提过呢？
但那又如何？她一想到这段日子经历的痛苦，想到以后看不见的未来，就不可能再接受他。
“殷素，你真的变心了！”一开始不相信她的冷淡是真的，但她的表情越来越坚定，东源做出如此结论。
殷素微微一笑，苦涩掩藏，不置可否，“快点，找了一小时才找完一栋楼。”
“今天晚上找不完了。”东源客观地说。
“那也得找。”
“我们应该去小薇那里要张照片，再来问就方便多了。”
殷素停住正要敲门的手，张了张嘴：“我……怎么没想到？”自以为很冷静，但璩家的混乱里，她的思绪还是受到了很深的影响，忘记了拿照片追查这最简单的办法。
东源挑挑眉：“你想到也没用，我估计小薇已经用过这个法子了。”
“所以……我们是找不到了？”
“一个人要存心躲起来，别人是很难找到的。小薇的爸爸刻意不见女儿，必有他的理由，我明天直接去找小薇。但现在，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
他说得有理，殷素暂时放弃了寻找，两人进入一家茶座喝茶，稍做休息。
她自然不可能把婆婆的那些错事说出来，东源再三套话，她也守口如瓶。话题最后落到了她跟厉晨的关系上。
“你要对逸轩放手，真的是因为爱上了姓厉的？”
“他不值得我动心吗？”殷素没直接肯定。
“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但你是个很执着的女人。”
“所以决定了放手就不会改变。”
“但选择在这个时候放开逸轩，你有没有觉得太残忍了？他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东源了解自己的兄弟，说实话，如果殷素不是逸轩的妻子，看她这种婚姻状况，他早就动手了。
殷素一口气喝完整杯茶，不打算多谈，起身道：“在我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多看过我一眼。我都没觉得他太残忍，因为我知道，没有爱的时候怎能奢求人家温柔体贴？”
东源赶紧买单，起身追上她：“你已经不爱逸轩了？”
殷素的回答很干脆：“爱情，我已经不需要了！”
当晚，璩逸轩从外面回来差不多零点了，当然也没有任何结果。
殷素听说他也去了城中村，有些意外。听说麦薇辞职和搬走后，更是惊诧。
不过是一天时间，她怎么可能消失得那么彻底？
两人都住在父母家，卧房很大，不得不共用一张床。
谁也睡不着，但之前殷素说过退让与放手的话语，这让两人之间的那道鸿沟拉到了最大距离。他们静静地躺着，一床被子，一人占据一方，床中间的部分空着，谁也没有动。
真是太累了……累得连向对方靠近一寸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不用担心，她不会有事的。”她说。
“谢谢。”他疲惫道。
静默。
“如果是你，你会去哪里？”良久，他问。
“我……会去找爸爸。”但没必要辞去一份好工作，还要搬走，除非她以为可以永远不再这里的每个人。殷素侧身注视着他，“我以前不知道她这么坚韧，坚韧的人是不会轻易舍弃生命的，你放心。”
一语说中了他最担心的事，轻哼一声，他也侧过身，幽幽黑眸静静地落在她的脸上。
她被盯得窘迫，不着痕迹地躺平，双手扶着被子，低声道：“好累，睡吧！”
“明天是周六，不用上班，不可以陪我多聊一会么？”
“对不起，我累了。”她闭上了眼睛。
然而，他的目光久久地注视着，直到她的四肢已经放松，呼吸已经均匀，他依旧那样不动不动地注视着。快到天亮时，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叹息声从嘴角溢出。
他不想失去她，越是这种时刻，他越明白自己的心意。
短短几个月，历经了波澜起伏，还能跟她同盖一张被子、同睡一张床上，他越发明白心头的渴望——希望永远有她这样相伴。
可是……一切还可能重新开始吗？
他有无法置之不理的麦薇，她有琵琶别抱的厉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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